1
神圣的教堂一片洁白喜庆的模样。神父在整理台上的百合,摸着自己的领带看贺词。新娘在里屋里换婚纱,座位上的各位亲朋在热切寒暄,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我攥紧手里的手机,抿着唇向门口张望,不停在心里祈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稣、释迦摩尼、二郎神啊哮天犬……各位神仙行行好,千万别让叶倾倾过来!哪怕让叶倾倾出个车祸摔个腿,我不嫌弃;哪怕让叶家一夜之间破产,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能让叶倾倾过来!
婚礼即将开始,音乐响起,许温安缓步向前走去,在神父面前站定。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系着黑色领带,新郎服很合身,把他衬托得更加挺拔英俊,只能从眉目中看出些许四年前的影子。
我咬着下唇,心里苦涩翻涌的同时手机振动个不停,信息顿时爆棚。
“报告,目标已出现,以每分钟八十米的速度向教堂移动。”
“报告,自行启动方案一,实行目标拦截。”
“报告,方案一失败,自行启动方案二。”
“报告,方案二失败,自行启动方案三。”
……
“目标拦截失败,阿橙,你自求多福吧,我们哥几个先去打麻将了。”
我打你大爷的!我气得几欲吐血,果真请吃肯德基换来的兄弟团一点儿都不可靠!下次让他们连骨头都啃不到!
我愤愤然把他们在心里骂了个遍以后,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问题:叶倾倾要来了!叶倾倾要来了!
我顿时慌乱无措,手脚冰凉,怎么办?怎么办?
婚礼进行曲依旧在响,在我耳边变成了哀乐;新娘穿着美丽的婚纱缓步走来,在我眼里也变成了数道白绫……
打断我胡思乱想的是那阵有规律的高跟鞋走路声。
我僵硬地把头转向教堂门口,看见叶倾倾踏着细碎的光晕走来,她穿了一件未及膝的火红连衣裙,玫红色小波浪卷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副黑色墨镜下,嘴唇涂了极其张扬的猩红,高跟鞋大约有八厘米,拿在左手身侧的包和衣服同色系。
她走路的声音在有音乐的教堂里并不突兀,却格外引人注目。许温安没有回头,走向他的新娘却顿了一下,才恢复向前的步伐,坐在前面的客人有的转头瞟她一眼,又迅速扭过身;有的连头都没回,他们可能看见了,可能没看见,可能看见了装作没看见,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叶倾倾径直坐到了我旁边,我时不时瞟瞟她的包,猜想里面有多大杀伤力的刀,一会儿她砍了人,我是拉着她跑,还是拖着她跑。
仪式照常进行着,一切平静至极,我坐如针毡,除了握住叶倾倾冰凉的手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叶倾倾如同只是来见证一个朋友的幸福,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看着,安静到忽略所有鄙夷目光里的幸灾乐祸。
2
叶倾倾人美,腿长,腰细,脸小,眼大,尖下巴。她漂亮得张扬,穿最新款式的衣服,习惯用鲜红色唇膏,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天再冷也要露着大长腿。
叶倾倾家世好,父亲留美博士,母亲留英硕士,也是英国皇家舞蹈学会成员。父妻俩感情很好,天天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旅游,鲜少回家,对她疏于管教,俨然把她当成电灯泡。
叶倾倾脾气坏,天天抱着“有钱任性”的富二代心理,在学校为非作歹,男朋友换了一拨又一拨,一副欠揍的高傲美脸。
叶倾倾是我大学时期的下铺,我俩因为鞋子的摆放方向打了一架,我撕烂了她的新衣裳,她弄断了我的眼镜框,我骂她胸大无脑,身材和智商成反比,她骂我徒有其表,乌龟戴着眼镜装王八。过了数月,我俩因为同时喜欢一个明星鲜为人知的怪癖而彼此搭理,又因为讨厌同样一个火的发紫女明星的惺惺作态而成为莫逆之交。由此可见,叶倾倾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叶倾倾大二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要追一个叫许温安的男生。她在阳光下啃着冰激凌,白皙的脸上反射淡淡红晕,我嫌弃地看着冰激凌上的口红印:“咱能把嘴擦擦不?”
“阿橙!”她怒气冲冲地朝我叫,“我说我要追许温安,我要追人你听到没?他叫许温安,不是让你看我雪糕上的口红印!”
“哦。”我点点头,又道:“那你还是先把嘴擦擦,看着吓人。”
叶倾倾:“……”
对于叶倾倾追人这件事儿,我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呵呵。叶倾倾是谁?交过的男朋友可以凑个十来桌一起打麻将了。破记录的时候一个月交了仨,还有人前仆后继来追她,没办法,人家漂亮啊!
叶倾倾说她这次是认真的,亲自出马,然后给我讲了她和许温安感人肺腑的相遇。
叶倾倾和前男友逛街的时候口渴了,支使他去买奶茶,在街口百无聊赖地等着,偶然瞥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摔倒在商店门口哇哇大哭。他的旁边没有大人,应是上商店里买东西去了。
这时一个发传单的男生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还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棉花糖递过去。
叶倾倾当时站在他们的斜对面,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男生清秀的侧脸,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一般。
“阿橙,你不知道他有多好看?他宠溺地摸那男孩头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他背后长了双洁白的翅膀;他对那男孩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夜空里最亮的星。我看着他,像被施了时光的魔法,陡然定格,忘了这是在喧闹的街头,忘了旁边人递过来的奶茶。”
“哦。”我点点头,又问:“所以你踹了刚交往一天的男朋友?”
3
许温安确实好看,他的好看和叶倾倾张扬的漂亮形成鲜明的对比,是温润的,干净的,清新的,即使穿着过时的白衬衫也有纤尘不染的气质,颇像“公子如玉”成语的现实化。
“你能别糟蹋良家妇男了吗?”我一直反对叶倾倾追许温安,不止因为许温安看所有的人的眼里带着不远不近的漠然,还有许温安破旧却干净的衣着带给我的是他和叶倾倾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叶倾倾正从四楼教学楼向下张望,她手里紧攥着一杯水,目光搜索下面的许温安,没空搭理我。
“来了,来了。”叶倾倾拉着我几乎要蹦起来,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解她的计划,“一会儿许温安过来,我就把水倒到他头上,然后下楼,娇羞地跟他道歉,顺便请他吃个饭,欧耶!男朋友到手!”停了一下,她又让我摸了摸玻璃水杯,笑得眯起眼:“水是温的,我害怕热的烫着他,冷的冻着他,我贴心吧!”
“好贴心……”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然后面对墙壁默默替许温安哀悼。
计划依她所言进行,就是当叶倾倾屁颠儿跑下楼去道歉的时候,那个被浇得浑身上下湿透却没有一丝狼狈的男生拧着袖子上的水,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陈述句。
更奇葩的是,叶倾倾没有急着否认,怔怔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我好想撞墙。
“没有人会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倒水,除非手滑,连杯子一起掉下来。”他又看了一眼她手中依然拿着的水杯,适当闭了嘴。
一向反应迟钝的叶倾倾突然迅速把杯子扔到他脚下,干笑着解释:“呵呵,呵呵,呵……这个杯子有点儿不想死,现在才跳楼……呵呵呵……”
许温安:“……”
连请吃饭的话都没说出口,更别说当男朋友这种请求了,叶倾倾很沮丧。
我安慰她:“没有关系,何必为了一棵小树放弃大片森林呢?你是谁呀?美貌无敌大才女叶倾倾啊,他看不上你,是他没眼光。”
叶倾倾突然振奋起来:“就是就是!我看上的男生连我都没看上,真的好有眼光!”
我:“……”
谁都不能阻挡叶倾倾追许温安的决心,她开始频繁在他面前混脸熟,送大把大把的糖果和巧克力,死缠烂打和他一起去街头发传单……
许温安是个人物,我只能这样说,碰见叶倾倾目不斜视,所有糖果巧克力孝敬了垃圾桶,自从她去发传单,他连工钱也没要,再未去过那家公司。
关系改善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许温安没带伞,刚出教室门,就看到笑嘻嘻的叶倾倾,亭亭玉立地走到旁边,替他撑伞。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从她手中接过伞,虽然叶倾倾一直认为女生撑伞是一件极不绅士的事,可是此时她心甘情愿,尽管一路沉默着,也算个美好的时刻。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气息相绕,让她莫名心慌,尽管穿着高跟鞋还比他低,她依然认为他们般配无比。
“叶倾倾,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平静突然被打破,他语气平淡,说这么难听的话依旧面不改色,眼睛只盯着从伞边滑下的雨帘,继续道:“是不是玩腻了太多男生想换个口味尝尝?很抱歉,我又冷又硬,一点儿也不好吃。”
怎么形容当时叶倾倾的心情?她说她的心像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钝钝的痛,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就要窒息而死。
她气得撑伞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站着等他两小时早已麻木的脚后跟像在火上烤着似的开始热痛。她想把伞扔在地上,反手甩他一巴掌,又想用她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烂他的帆布鞋。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伞往他那边移了移,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是啊,我不要脸。不要脸到第一次追男生追得那么拼命,不要脸到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你在我摔倒后摸摸我的头,然后递给我一个棉花糖,有这么异想天开的幻想,真是太不要脸了。”
许温安低下头没有说话,他向来不善表达。叶倾倾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咚咚响,孩子气地踩地上的水洼去溅湿他的裤脚。
“我当时就想,我再也不要喜欢许温安了。”叶倾倾那天晚上咬牙切齿对我说。可是结局往往出乎意料,她把他送回宿舍,转头要走的瞬间,男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叶倾倾,要不然,我们试试吧。”
很久很久以后,我问许温安为什么会同意叶倾倾的追求,总有一点让他心动的东西吧,容貌,家世,亦或是因为锲而不舍的坚持。
“不,都不是。”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温柔而苦涩的笑容:“因为她笨。”
4
叶倾倾是笨。我从来不否认,我总是惊讶于单纯与妩媚怎么让她完美地结合起来,她不懂如何掩饰小女生固有的虚荣心;她不懂如何隐藏别人无法攀比的优越条件;她不懂如何爱一个人,又不让他有压力;更不懂如何在身份差距悬殊的爱人面前给予他足够的尊严。她不是故意,她只是不懂而已。
后来叶倾倾告诉我,那不是单纯,也不是笨,那是无知,那种无知像深渊,像利剑,隔开许温安,划伤许温安,一点一点把他推远。
叶倾倾说这些话的时候,大眼睛里盛满了水气,却始终昂着头不让它掉下。她没涂鲜红色唇膏,却把下唇瓣咬得几欲滴出血来,与她与许温安第一次冷战的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和他在一起,她委屈至极,叶倾倾一直这么认为。可没有办法,爱情会让人变傻,就像知道苹果涂了*,她也吃得心甘情愿,因为她喜欢吃苹果。就像许温安有再多缺点也没关系,因为她喜欢许温安。
叶倾倾向来多才多艺。她和她的舞伴在大学校庆的晚会上有一场拉丁舞表演,轻松地引起尖叫和口哨。她极为享受这种骄傲,还故意在旋转的瞬间朝许温安眨眨眼,又是一阵起哄声。
一舞终了,她连衣服都没换,就欢快地从后台跑下,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许温安,你说我跳的好不好?”
他却拂开她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叶倾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委屈得想哭,她不知道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这时,他们已经交往四个月,破了叶倾倾交往男朋友里的最长纪录。
时光在走,岁月变迁。她爱他却越发浓烈,浓烈到可以包容一切。
许温安生日那天,叶倾倾腆着脸,求她爸爸从瑞士寄来一块男表,兴冲冲地要给他戴上,他却拒绝。
“倾倾,我不能收。”
“怎么能收不能收的,快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她拽他的手腕,却冷不丁地被他甩开,又一次加重语气:“倾倾,我真的不能收。”
叶倾倾愣在原地,慢慢地垂下了头,然后从他旁边离开。出门的时候举了举手,那块新买的瑞士表便以优美的抛物线滑进了垃圾桶。
他们交往七个月。
叶倾倾生日的时候在她的家里开了party,许温安被她软磨硬泡地拉扯来。她想让他见证她所有漂亮时刻。桌上摆了她收到的许多礼物,新款香奈儿衣服,猫耳石项链,巨大的水晶装饰品……和许温安带来的一本《纪伯伦散文选》珍藏版。
这场宴会最终不欢而散,叶倾倾哭得稀里哗啦,给远在其他城市实习的我打“阿橙,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我?我的朋友让他在晚会上给我背首情诗,他就冷着脸离开了。”
他们交往一年零一个月。
叶倾倾是转了性了,我也欣慰她是转了性了,毕业之前带许温安见了只在家逗留三天的父母,据叶倾倾说,他们相谈甚欢,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是在一起,在一起到可以谈婚论嫁见家长领结婚证的程度,可以天天腻在一起,替他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地步。
他们交往两年零三个月。
然后许温安提出了分手。
交往两年零三个月,谈婚论嫁前夕,男友突然和她提分手。
叶倾倾呆掉了,她连哭都忘了,木木地坐在我的出租屋里,不停地重复这么一段话:“阿橙,我感觉我快死掉了,我为了他付出那么多,妥协那么多,我卑微到尘埃里,什么都不在乎,什么苦都肯吃,我已经爱他爱到骨子里了,他不要我,他竟然不要我……阿橙,我应该快要死掉了……”
我能怎么做?我该怎么做?除了去找许温安,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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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用三个字就堵住了我所有恶狠狠的质问,那些话在舌尖沉淀,酿成他们相爱的苦酒,我也不小心尝了一口。
叶倾倾知道徐温安的家境不是很好是在交往三个月以后。他又一次拒绝陪她看电影,而因为要去餐馆打临时工的时候。
“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啊!”她拉着他的胳膊,很不高兴地嘟囔。
“下次好不好?现在饭店正缺人手,去晚了老板要扣工资。”他未多言,笑着哄她。
“工资,工资,工资比我重要?你为什么非要天天打工挣钱?为什么陪我的时间比别人的男朋友少得多?”她小声地抱怨着。
“因为贫穷,因为家里的妹妹还在上学,因为爸爸摔伤了腿不能工作,因为妈妈种地需要供养我们三个。”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淡淡地回答,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反应。
叶倾倾愣了一会儿,把手从他胳膊上拿开,手指缠绕绞着自己的衣角,出乎意料的乖巧,低头认错:“许温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们携手相伴走过两年,叶倾倾一直认为是自己委曲求全,她不嫌弃他的家庭,她不在意他对她有时莫名的冷淡,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却忽略了许温安的付出。他温柔,细心,在自己经济范围内给她最好的东西,她却大多视而不见。这是被宠坏小孩的自私,但是她们心眼不坏。
“林橙,你懂不懂?陪她一起逛街她喜欢的衣服都要自己刷卡付钱的那种无力感?你懂不懂我唯一一部上千元的手机都是她送我的那种卑微感?她粗枝大叶并不在乎这些,可是我不能。”
他们第一次冷战是在交往四个月,那场校庆晚会上。她脚步轻盈,身材曼妙,轻轻一笑,便有人乱叫,她的舞伴揽着她的腰,跳得极其妖娆。他目不转睛盯着她容光焕发的侧脸,突然感觉数十步,仅有一米多高的舞台好远好远。
旁边欢呼不停的室友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能把叶倾倾哄到手也算有本事,不知道她怎么看得上你?”只是开玩笑的语气,没有恶意。他却胸口闷着一口气,拂掉了她揽住他胳膊的那双手。
他不知道当时体内翻涌的是什么情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想要发狂,他只知道仅仅一个舞蹈表演便轻易看出,这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们相差太远。
他们有一次很激烈的争执在他的生日。她拿来的那块瑞士表。
他很少过生日,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情,她早早嚷着要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他也并未在意。
打开礼物盒的瞬间,他有些微愣和吃惊,百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只是礼物盒便能看出价值不菲,况且她送的东西有多少便宜的?他倒宁愿她什么都没准备,一个吻,一句话,他都好好收着,可她偏偏拿来了这只表。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本能拒绝:“倾倾,我不能收。”再一次重申这个观点时,她已发作了她的的坏脾气,扔了便走。
叶倾倾不懂,许温安却懂,当卑微感大于爱意的时候,那么爱情也走到了尽头。他在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份珍贵的易碎品。
叶倾倾生日宴的时候,又一次冲击了许温安的自尊。他用沉默应对她家的奢华,他用沉默应对她那些有钱朋友的探究。他的《纪伯伦散文选》珍藏版是他跑遍所有书店才找来的他认为最好的书,比不过他们任何一件礼物的十分之一。
叶倾倾去洗手间的时候,有个男生用略带轻视的语气对他说:“给倾倾准备了这么薄的薄礼,有没有什么才艺给我们展示一下?”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像站在舞台中央不会表演的小丑,供人指点和嘲笑。
叶倾倾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才艺展示”,她笑着问他们:“你们谁要给我表演才艺啊?”
一个女生赶忙接话:“是你男朋友认为自己的礼物太寒酸,准备再给你读首情诗呢。”
谁都听得出她语气的讽刺意,可偏偏叶倾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