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平
在女儿的嚷嚷中，暑假到了。
7月10号，得知妻妹家小猫满月的消息，女儿激动得跳了起来，欢呼着叫她哥哥驱车去排碧接猫。
等我下班回到家，女儿已经抱着小猫咪在客厅里玩了。
为制止女儿养猫，我总以猫掉毛、脏和爬上爬下等理由反对。潜意识里，我还将养宠物和玩物丧志联系在一起。
老爸，您看小猫咪多漂亮……女儿开心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这是只从嘴巴到脖子长着一路白毛，四肢底部也长着一小圈白毛的花猫咪。小猫咪在女儿怀里不断摆动着脑袋挣扎着，试图逃脱束缚，目光怯怯地四处搜寻，像只饱受了惊恐的小鸟，让人陡生无限怜爱。
确实漂亮。我笑说，你是不是应该给它取个名字呢?
嗯，取什么名好呢?得，还是老爸您来取吧?沉思了一下，女儿将命名权重新踢给了我。
这，这——我嗫嚅起来，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猫名。
见我吞吞吐吐，女儿笑着说，老爸这个作家白当了，连个猫名也不会取。
晚饭后，女儿抱着小猫咪出门炫耀去了。
天黑时，女儿一进门就开心地大叫：老爸老妈，伯伯给小猫咪取名叫“以以”，可以的“以”!伯伯是全国作协会员，爸爸只是省作协的。国比省大，自然更厉害了。女儿偏着脑袋，一脸认真地说。
为什么叫“以以”呢?
苗子哥哥的小狗叫“可可”，我的小猫咪当然就该叫“以以”呀。小狗小猫“可以”，我和苗子哥哥也“可以”啦……
睡觉前，女儿又一次取出牛奶喂以以。以以不领情，挣扎着摆动黑白相间的脑袋就是不喝。妻子建议把牛奶倒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试试。估计是饿慌了的缘故，畏缩着蹲在地板上好久的以以终于舔起牛奶来。
睡觉时，以以无助、害怕和凄厉的叫声柔化了我已被生活磨砺得无比坚硬的心，加上担心影响楼上楼下休息，我起床用手安抚了好一会才慢慢安静下来。当我关灯离开，它又叫了起来。
几天后，以以晚上总算安静多了。
以以早上起来都要先伸一下懒腰，然后坐着用前爪像人一样的洗脸，再用舌头不停地舔着自己的毛皮。那对黑黑的瞳仁会随着光线的强弱改变，早晨像枣核，中午就成了细线，夜里却变成对闪闪发光的绿灯泡。
每当以以很萌很乖时，女儿都会叫我看。上兴趣班，就托我给以以喂食喂水。我知道，女儿这是想方设法让我接受以以，喜欢以以。
这天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又多了个里面装有像动物饲料的塑料盆。女儿说盆叫猫砂盆，里面的东西叫猫砂，是诱导以以入盆拉“臭臭”用的……
晚饭后，女儿突然一本正经地宣布，她升官了，以后就是以以的“铲屎官”啰。
“铲屎官”?给猫清理“臭臭”还有这么个好听的名称，我禁不住莞尔起来。
很快，以以成了女儿的跟屁虫。女儿走到哪里，以以跟到哪里。女儿没事不是抱着以以，就是将以以托在肩膀上。做作业时，以以要么跳上书桌捣乱，要么干脆跳上女儿肩头玩;被女儿赶下来，就用两前爪不住地钩着女儿的裤脚……总之难得一刻安静。女儿很享受以以的这种纠缠。
前一个月，以以喜欢向女儿和妻子撒娇，唯独不敢对我。
爱屋及乌。在女儿的影响下，我也渐渐喜欢以以了。感知到我的善意，以以会用前爪轻轻地试探着钩我的裤脚，向我示好。见我不反感，则会钻进我怀里来。如受到喝斥则跳开，一边用疑惑和委屈的眼神回头看我，一边“喵喵”地辩解着什么。
周末女儿不在家，没有人陪玩的以以会自娱自乐。
这天，以以把玻璃珠子从沙发底下推了出来，两只前爪开始交替着向前踢。你看它时而“长传”，时而“抽射”，时而“搓射”……眼看玻璃珠子即将碰到墙壁，只见它腾身向前一跃，抢在前面将玻璃珠子扑住。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要是猫界举办足球赛，以以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手。
担心玻璃珠子落地的声音影响楼下住户，“铲屎官”还专门给它买了个拳头大的彩色塑料球，以以玩得更欢了。
这天，以以正施展身手时，一只小飞虫穿过防盗网飞入客厅来。以以一见，就放弃塑料球去追逐小飞虫。小飞虫发现危险，拼命往高处飞。说时迟，那时快。以以轻轻一个弹跳，就把正往上飞的小飞虫抓住了。以以把小飞虫放在地板上，用前爪轻轻地翻着玩。小飞虫装死不动，任凭以以逗弄。见小飞虫不动，以以感觉无趣，抬起头看到别处。趁以以不注意，小飞虫就地腾空朝窗口飞去。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未等小飞虫飞远，就被以以给抓了回来……
玩累了，以以就睡觉。睡姿千奇百怪。有时将身体蜷成一圈，把脑袋围在里面睡。有时又伸展着身体，直直地趴着睡。有时则打开四肢，仰着头睡……这些要多萌有多萌的睡姿，都被女儿用手机拍了下来。
知道在猫砂盆大便的以以却喜欢在蚊帐和沙发上尿尿，怎么训练都不起作用。
隔三岔五洗沙发垫和蚊帐，妻子也烦透了，提议送以以到乡下娘家养，我也赶忙敲边鼓。可不管怎么说，“铲屎官”就是不点头。
最近我发现，女儿玩手机的时间和频率减少了，脾气变好了，人也开朗和阳光了许多。在商品房生活的女儿和以以，正相互陪伴着向健康阳光的道路上不断成长……
这天早上，接到妻子电话，说以以趁女儿上学之机钻出门，往楼顶跑去了……问我能否马上回去安慰女儿。
放心，不会跑丢的……听到女儿哭，妻子就没了主意。
傍晚回到家，以以被捉回来了。女儿刚给以以洗好澡，正用电吹风给以以吹毛发。
哪想到我出去丢垃圾，以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门，朝楼上跑去了。
见以以又跑去楼顶，女儿有些沮丧。叫她再去楼顶捉回来，又不肯去。吃过晚饭，女儿还是不开心。
“铲屎官”，你知道以以为什么要往楼顶跑吗?我以开玩笑的方式开导女儿。
楼顶比屋里宽敞多了，空气还新鲜……女儿说。
有道理，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自由，在楼顶比在屋里好玩得多。
对!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所有的动物都崇尚自由，向往自由，自由是动物与生俱来的天性……
可我对它那么好，它却不肯回来。我话音刚落，女儿就委屈地说，我花了好几百块钱给它买罐头……我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舍不得买。
你是不是很喜欢以以?爱以以?我决定趁机给女儿上堂关于爱的课，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那还用说。女儿的眉头似乎打开了点。
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就是特别喜欢，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对方。
有道理!但这样只能算喜欢，还没到爱的层次。爸爸认为，爱不仅是了解和满足对方物质上的需求，更要了解和满足对方心理上——就是精神上的需求。爱是有恩慈的恒久忍耐，是不嫉妒，不自夸和不张狂……更重要的是这种付出是完全出于自愿且不求自己的益处——就是不求回报……
眼见女儿表情放松了许多，我继续说，爸爸承认你很爱以以，但你却不知道你的这种“爱”是求自己的益处——快乐，而没有考虑以以的需求和感受。为此，以以不得不整天待在我们逼仄的商品房里……
老爸，我知道了。女儿终于露出了微笑，难怪我每天放学都看到以以坐在客厅阳台边痴呆呆地张望着外面，还以为它是在盼我回来咧!
……放学时再把以以带回屋。我说。
好!女儿开心地和我拉钩，应承每天早上把猫粮和卫生器具送到楼顶，并及时做好楼顶卫生……
感谢以以，让我有机会和女儿讨论爱的话题。女儿毕竟还小，或许还不能完全明白我说的，但只要心中有爱的种子，就一定会生根发芽……